七里香の界

　　「我其實一直都愛著妳……」他拉住她的手，用炙熱眼神看著她。

　　又隔了幾天，舅媽說有一隻很大的黑色蝴蝶飛到家裡來。在舅媽家所位處的都市裡，要看到這種蝴蝶的可能性非常小。

　　「那應該是他回來看我們了。」舅媽是這麼說的。大家也都很贊同。

　　我開始想著，舅舅也會來看我嗎？如果會，他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回來看我呢？

　　當我寫作業、發呆、看電視時，我總覺得舅舅都在我身旁。雖然我沒看到黑色蝴蝶，但我覺得蝴蝶一直都在。他永遠不會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……又為什麼會想要吃素？」媽媽又偏過頭來問我。

　　「只有舅媽和表哥表姊才需要吃素啊。」她又說。

　　「……。」我沒有回答。我知道我和舅舅的感情很普通，見了面只會打個招呼，鮮少聊過天。而現在，他走了，我應該做些什麼來彌補過去的空白？但那是永遠無法挽回的了……就像我拼命的想用鉛筆在玻璃上畫畫一樣。

　　隔天，媽媽、我，還有弟弟，又到舅媽家折蓮花。這幾天一直都是這樣，整個晚上幾乎都在舅媽家。我完全把學校安排的一大堆考試拋在腦後，儘管我知道我應該要是個整天坐在書桌前讀書，然後參加基測，以考上理想學校為目標的國三生，我還是無法冷靜的讀一整晚的書，而會一直想著舅舅、舅媽，幾乎一整天都心神不寧。但我發現，折蓮花似乎能穩定情緒，讓心情沉澱。仔細記好每個步驟，把祝福摺進紙裡，默默的祈禱……。只有在這個時候，才能有一段寧靜，有一段思考的空間。

        我坐在舅媽家客廳裡的板凳上，專心的摺著紙蓮花。這些，是要燒給大舅舅的──他在鬼門開的第一天，就被抓走了──因為心肌梗塞。我抬起頭，看了看日光燈發出慘白的光，籠罩著我們。舅媽家的客廳裡，坐著媽媽、舅媽、表哥、表姊和我的弟弟。大家都默默的摺著蓮花，臉上表情木然，彷彿剛做了一場噩夢似的。空氣好像不再流動了，沉重得像是屋外因為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而溼溼爛爛的泥巴。我垂下眼簾，不想再看到舅媽和媽媽蒼老的面容。他們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……。

　　因為之前舅舅的高薪可以應付家裡所有的開銷，所以舅媽並沒有出外工作。現在，舅舅走了，舅媽得自己撐起這個家，養活自己和他的兒子阿偉，以及女兒佳佳。

　　「那……那……那個……不是啦……不是這樣啦……。」佳佳緩慢的伸出瘦削的雙手，傻笑著把紙元寶從我的手裡取下。她單純的眼睛專注的盯著元寶，慢慢的折著。雖然折得有些歪斜，但步驟是正確了。

　　「噢噢……原來是這樣啊！謝謝囉！」我微笑著，向我的佳佳表姊道謝。她咧開嘴，回我一個大大的笑容。

「就算溺死，起碼也知道自己是游向岸邊。」

　　我隨著海浪漂蕩，體力正不斷的流失……。我努力抓住救生圈，虛弱的閉上了眼，然後不斷的告訴自己：「你逃脫了……你逃脫了！沒有理由，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失敗！」我攀緊這一絲希望，讓老天爺帶領，前往一個新的世界……。

   從黏滿塵垢.失去光澤的橄欖形銅片裡,掉出一個東西.地球,彷彿在那一刻停止旋轉.只有它正墜落著…墜落著…像是天使般,輕悄悄來到我的掌心.我摒著呼吸,把它湊到我的眼睛底下…沒錯!它…它是…七里香的種子…!不過,已經有一團灰灰綠綠的芽擠了出來,和橙褐色的果實外皮相映生輝.

    或許是汗水淚水和塵灰的奇蹟.它雖然從沒見過陽光,但還是發芽了.只不過它有些乾癟.我覺得,我也好像這顆七里香的種子,一直在等待陽光.但,它的陽光已經出現…那…我的陽光呢……?

    我小心的把它和裂開的銅片一起擺在我前胸髒兮兮的口袋裡.我還從破爛的地板上摳下一些塵垢,也一起放了進去.

    氣笛響起......我目送著這片土地(也許是些許的回憶...)都將隨著海風飄散......      

    直到再也看不見果菜市場土氣的花帆布,我轉身離開甲板,尋找爸爸的身影.我繞到後頭,看到他正抽著煙,我走上前.

    「爸......」我還來不及說完話,他就拿起腳邊的大布袋向我罩了下來!我連尖叫的機會都沒有,只能在擁擠的布袋裡發出模糊的呻吟

     「爲...為什麼...你...你...你不是...我爸爸嗎...?」但我的聲音微弱到連我自己都不想去相信.

　　這個記錄了我悲慘童年的小鎮，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值得我回憶。我拎著包袱，望了望轉角的果菜市場。那是我天天報到的地方，是我能暫時逃離那可怕家庭的避風港，是我認為值得留在腦海中的記憶。

　　「再見……」我在心裡說著。連我都不知道我在和誰道別。或許是終於擺脫的夢魘，也或許是果菜市場吧。

　　「嗯……我為妳取了個名字。妳沒有名字對吧？」酒棧老闆歪著頭看看我。

　　「我…我…嗯…嗯…對…我…我沒……」我低頭摳著沾滿煤灰的指甲。

　　我開心的做完了所有的家事，按慣例又挨了幾頓打。正想躺在油膩的廚房地板上睡覺時，男主人就粗聲粗氣的把我叫了過去。

　　「喂！喂！妳！過來！你知道他是誰嗎？」男主人一邊指指站在身旁的酒棧老闆，還一邊叼著一根菸，往我臉上徐徐噴出，燻得我差點掉下眼淚。

　　我看見站在一旁笑容可掬的酒棧老闆，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斷沒有錯！我就要擁有幸福的日子了！我羞怯怯的走上前，低下頭，聽著男主人（噢，不！他現在已經不是我的男主人了！）說出我在心底早已念了千百遍的句子。

　　「他，是妳的爸爸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妳是萬富他家裡的人吧？我在市集上看過你幾次。」他的聲音有點尖細，口氣卻很溫和。

　　「嗯。」我點點頭，也想起我們的確有再市集上見過對方。只是他常常一直盯著我看，所以我也對他印象深刻。但是他為什麼要一直看我？還有，他為什麼要問這個？

　　「唉！真是苦命的孩子啊！腳傷成這樣……我幫妳包紮吧！來。……哟！你怎麼都淋濕了？來！毛巾給你。快擦乾，別感冒了。」他一邊包紮，一邊遞了毛巾給我。他幫我包好腳，又看了看我。

　　「你是不是萬富在防火巷裡撿到的那個小女孩？我聽萬富說過。」他邊說邊拿了幾瓶啤酒放在我面前。

　以上文章採第一人稱寫法，並非完全和現實相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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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我，是個小女傭。我沒有名字。如果有的話，那就是「喂」吧！因為主人都是這麼稱呼我的。從我有意識開始，我所看到的就只是個黑暗悲慘的世界。「幸福」對我來說，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名詞。我從小就沒有爸媽。睜開眼，第一個看到的應該就是個凶巴巴的胖女人。不過，我只能稱呼她「主人」。一年四季，我的頭髮總是沾滿了煤灰，穿的總是同一件灰色的衣服，灰色的裙子，又破又髒。世上我唯一看重的，就是我頸中掛著的一塊銅片。那是我從小就掛著的，這一定是爸媽留給我的東西。雖然我從來沒見過他們，不過每當我在工作的時候，走路的時候，趕著去市集賣菜的時候，它總會輕輕的拍著我的胸膛，告訴我：別害怕。

    「喂！過來！這是怎麼回事？午飯吃完都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，你碗筷都還沒收拾！幹嘛？偷懶啊？嗄？！」主人今天穿了一襲大桃紅色的洋裝，頭髮燙染成了金色的鬈髮。每走一步，他肥大的手臂就顫動一次。她大步邁開胖短的腿，氣沖沖的拿著木棍向我走來。她的嘴唇像塗果醬一樣搽上了厚厚一層的大紅口紅，但還是掩蓋不過她那迫不及待想要打人發洩的殘酷笑容。她冷笑著向我走來，劈頭就是一棍。